虎年的悲伤和希望 (作者:孟悟)

华府新闻日报 副刊 2022.7.14


2022的夏天是个悲伤的夏天。德州的一名枪手冲进一所小学,疯狂扫射,大开杀戒,满地的鲜血还没有干透,7月4日国庆那天,芝加哥的公园人流如织,谁能料到歹徒手持步枪,站在屋顶开火,朝游行的人群扫射,造成多人伤亡。从今往后,7月4日的国庆日成了悲伤的纪念日。
我所生活的城市,相对保守和安全,未曾发生过恶性枪杀事件,但是滥杀无辜的枪击惨案,震心撼魂,对社会的冲击力巨大。我身边的朋友,有歌手、舞者、艺术家,忐忑不安,他们说,再不敢去参加室外的庆祝活动,谁也不知道哪天就莫名其妙中了子弹。
我认识一个画家朋友,名叫佐伊,她童年幸福,青年求职顺利,婚后家庭美满,但是厄运张牙舞爪,出其不意地袭击过她。多年前,她和先生去德州参加祖母的葬礼,把四岁的女儿交给先生哥哥一家。那天正好是国庆节前夕,哥哥一家去买烟花。可能是话不投机,哥哥在烟花店跟一个店员吵了起来,吵完就走吧!她哥哥转身上了车,车上还有几个孩子。没想到那店员冲了出来,居然开车追哥哥的车,一边追还一边射击。哥哥毫不示弱,也拔出枪还击。总之,对方的枪射入车内引发了烟花爆炸,佐伊的女儿在车内不幸身亡。

佐伊说,她用两年的时间才走出痛切心骨的绝望。她呼吁控枪 ,参加过反对枪支,反对暴力的集会。声声枪响,淋漓的鲜血,禁枪的呐喊再次震响了美国的媒体。但是佐伊知道,美国的宪法规定:人民持枪的权利不容侵犯。美国人带枪就像拿杯咖啡那样随便自如。根深蒂固的习惯,传承了两百年,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改变。而个人的创伤,只有靠自己去治愈。佐伊参加了图书馆的艺术愈伤的绘画项目,没想到在学习期间把绘画天赋激发了,有两部关于控枪主题的作品进入了艺术展。佐伊受了鼓励,回学校攻读心理学课程,毕业后当了艺术愈伤心理师,创办了独立工作室,一边创作,一边开办艺术疗伤的绘画课程。佐伊说,早些年还带学生参加户外艺术展,今年枪击事件太多,谁敢在外面闲逛,室内的活动安全些。

2022的虎年动荡不安,注定不是个吉祥好年。战乱、难民 、 暗杀 、瘟疫、 金融风险、国家破产、通货膨胀……能平安度过就万事相宜。虎年过后是兔年,现在虎年还没有过半,多少人翘首等待兔年的到来,兔年好不好,我们先不说,但世人都知道兔子比老虎温顺安静。

先把老虎应付过去再说,我的虎年就是写写画画。今年年初,我想完成一篇中途搁浅的小说:《白兰花开》。小说关于一对恋人的悲欢离合。两人青梅竹马,在少体校长大,从童年到中年,从故乡到上海,再到美国。当感情灰飞烟灭,女主人公选择了海归。沉浮飘摇的三十年,时光温柔安静,也悲哀沉重。小说写到半路卡住了,不知何去何从。捱到4月初,上海封城,我的海归朋友在上海,历经疫情和封城的红尘乱象,悄无声息间,她的故事融进了我的故事。我总觉得,黑暗之中,期待和真情可以战胜饥饿和惶恐,哪怕是暂时的温暖和宽慰。小说目前在《世界日报》上连载。

我为我的海归朋友写过一首歌,歌词是这样的: “石头森林,悠长弄堂,繁华流水夕照浓。十里洋场,荣辱百年 ,浮生聚散长街空。窗台葱花,悄然开花,一声平安今古同。谁家长笛,千回百转,休言人生再无梦。”

上海在封城期间,因食物短缺,许多人家在花盆里种了葱和蒜,朋友告诉我,葱花成了上海的新市花。当小说完成后,我把 “窗台葱花” 改成了“窗外白兰”。白兰花在小说中,不仅烘托氛围,更有特殊的含义和寓意,象征真挚、纯洁和勇毅。朋友告诉过我,在她的广西老家,到处都能见到白兰花树,就连公厕旁边都有,但是白兰花树在上海不常见,不过到了夏天,上海街头有卖花的阿婆用铁丝把白兰花串起来,她喜欢听她们悠扬的,吴侬软语卖花的声音。

我为小说画了好几幅画,或明或暗,或悲或喜,但是画里总会出现白兰花。因为我加入了艺术协会,这些画都幸运参加了画展。协会的朋友看我的画,又是花,又是城市,还有女人的半张脸,便问我画中的意思。我说想表达疫情期间,城市封控,人们在忧郁中煎熬,但煎熬中也有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