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孟悟
世界日报 家园版 2020.7.1
今年我家的黑莓没有长好身子,估计被身边的杏树欺负了,歪斜在地上,有气无力结了四五个果子。家种的黑莓不够吃,没有关系,社区有个湖,湖边长满了野黑莓,我常一路走一路采着吃。
从我家走到湖边也就两三分钟的路。我们社区的湖,不是那种可以扬帆起航,烟波浩渺的湖,只能算是一个野趣盎然的大池塘,四周林深树密,杂花和野藤密砌重堆。水里的大雁野鸭成群,闹得莲花无法睡觉,岸边的合欢树正在开花,一树粉红的温柔,树边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莓果子。野生的黑莓枝条上尖刺丛生,采摘的时候可得小心几分。
黑莓果子要经历四个颜色段:青绿,火红,暗紫,深黑,一定要等到变得纯黑,才能入口。野黑莓不如超市卖的黑莓丰满光亮,但是野的味道更纯真,酸酸甜甜,带着日月山川的自然芳香。美国邻居不采野黑莓,他们认定野生的果子不安全,吃出毛病了,还要上医院,超市里什么水果都可以买。他们不吃,我一人独吃也有乐趣。
相对而言,在农村长大的美国孩子愿意接受野生果子。我曾经读过一位南方作家的散文,他说他小时候的家,田野上成片的野黑莓,父亲带着他和哥哥,拿起铁铲跟野黑莓荆棘战斗。但是到了夏天,野黑莓再不是敌人。他母亲会采摘满篮子的野黑莓,黑莓馅饼(blackberry cobbler)的温香在厨房里弥漫,那是童年难忘的美味,让70岁的他依然魂牵梦萦。马克吐温也是在美国南方(密苏里州)长大,在他的自传里,他回忆他快乐的童年,纵情拥抱大自然的一草一木。他能记住野黑莓清甜的味道,在他童年的眼睛里,黑莓汁染脏了衣服也是美丽的。
我把野黑莓的照片传给朋友。朋友长居乔治亚小城,她说野黑莓不稀奇,她今年有了新发现。因为病毒猖狂,她的日常生活改变了,旅行计划也打乱了,异国的山水看不了,那就看自家附近的山水吧,结果她发现了什么?在离家30英里的地方,发现一望无际的野稻米,不得不感慨美国地大物博,山川富饶。在海河交接的地方,一路浅滩野鹤,一路广袤的沼泽湿地,终年被稠茂的长草占领,当地人告诉她,那些长草便是野稻米。
采收野稻米是以传统的方式进行。划船进入野稻沼泽地,一人掌舵前行,另外两人用木棒敲打水中的稻杆,稻杆一摇一晃,野米纷纷落入船舱。拿回家的野米可以加工,也可以泡一夜就直接下锅。当地乡村有道传统菜,是用新鲜的野米和野兔、大蒜、洋葱、蘑菇、香草一起闷烧。美国还有人在吃野兔,这让我很难相信。
朋友告诉我,现在是六月,野稻还没有成熟,要等到八月中旬。采收野稻算是当地的娱乐文化,亲朋好友聚在一起,划船、钓鱼、采野米,烹制美食,享受清风朗月的悠闲时光。等野稻香飘过八月的天空,相信那个时候,病毒消失了,世界也和平了。
沼泽湖上的野稻米,朋友提供的照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