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孟悟
华府新闻日报 2020.5.20
疫情汹涌,谁也不知道疫苗什么时候问世,但日子照常要过,先生依然雇佣园丁修剪草坪。工人一来就是两三个,开着闹哄哄的剪草机,吵得人心烦意乱。我对他说,工人干活不带口罩,我哪敢跟他们说话,让他们只管前院吧,后院果树密集,早把草坪弄死了,如今草地上全是野草,我一个人照顾足够。先生说,不行,他看不惯野草疯长的样子。
野草里匍匐着可口的野菜,我常采来清炒、下面、或者烧鱼。每次园艺工人轰轰隆隆干完活儿走人,那些荠菜、野葱、野茴香、鸡头菜,便没了踪影。野菜没了也就算了,工人常把我菜地里的草莓叶、萝卜叶、甜菜视为野草,用机器锄掉,气得我头大眼大。我对园丁老板多次强调过,用红转垒成的菜地,不要动里面的一棵苗,但是老板常换工人,不是每次都记得交代。
我想让先生暂停园艺服务。先生说,现在就业困难,绝对不能解雇人,这个时候人人都愿意工作,你的那些野菜野果,不吃也没有关系,再说你从来也没有操作过剪草机。
剪草机噪音刺耳扎心,我不碰也好。后院有一处野山坡,杂花生树,浓荫密林,非疫情的日子里,我偶尔会光顾一下,如今居家避疫,每天必上山坡,我还砍树剪枝,弄出了一条勉强行走的路。穿行在树林间,想起一个文友在脸书上引用的一句话:It’s your road, and yours alone. Others may walk it with you, but no one can walk it for you.” 我把它翻译成:这是你一个人的路,你孤独地走,或许路途有人与你同行,但无人替你走完你的路。文友还在脸书上写过一首诗,名叫:A forest of one’s own,我把题目翻译成:一个人的森林。是的,一个人的小森林,一个人的小王国,没有谁来惊扰我,我可以在里面自由行走,自由地浮想联翩。
山坡上的野葡萄枝繁叶茂,跟其他杂树野藤纠缠在一起,让我一拐又一转,走得小心翼翼。金银花也混杂在里面,潇洒自由地开花,悠远绵长的香气里,飘散着过去岁月的味道,想起我遥远的故乡也有金银花,晒干后的金银花可以泡茶,茶水具有亲热解毒的功效。
杂树里面还有盘根错节的紫藤花。紫藤花在美国南方是一种极有侵略性的植物,藤缠枝饶,挡你的阳光,抢你的水分,要把任何挡路的物种灭掉。本土植物网站介绍说,紫藤的寿命有几百年,要消灭它是件大工程,不要被紫藤开花时的绚烂瀑布迷惑住,只要找到它的母藤,立刻剪掉,坚持两三年,才能控制住它霸道的野性。在山坡上,紫藤缠死了两棵果树,但是能与野葡萄和栀子花和平共处。人与人相交,有善缘也有恶缘,植物也如此。
站在山坡上,我可以看社区的野景,邻居们牵着狗,聚在一起谈笑风声。说好的不聚会呢?说好的人与人6英尺的社交距离呢?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漠视社会规矩,我行我素,自由过了度。今年的一月和二月,我在中国,正逢病毒猖狂横行,一些胆子大的人,依然聚在一起打麻将,被警察抓了,两种惩罚,要不罚钱,要不上街游行,众人选择抬起麻将桌,走街窜巷游行一小时。反正戴了口罩,谁也看不清谁是谁。
说起口罩,美国人真不愿意戴口罩。超市门口,川流不息的车,来来往往的人群里,我只看见两三个人戴了口罩,吓得我不敢下车。我胆子小,被那些胆大的夺了自由。我所在的州已经实行部分解禁,但我选择继续宅家网购。
前院的白玉兰开了,密匝匝的幽香在夜风中弥散,那香气真是沁人心肺。我满足于普通人的小欢喜,一时间竟然忘了汹涌的病毒。虽然暂时哪儿也去了,幸好我有院子和山坡,有一个人的小森林,有耐心期待疫苗问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