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府新闻日报 2023 2.23
作者：孟悟
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中國，在國際上的朋友不多，大都同屬社會主義聯盟，蘇聯是老大哥，南斯拉夫是中國的好兄弟。南斯拉夫老電影《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》和《橋》，在那個年代可轟動了，《啊，朋友再見》是電影《橋》的插曲，旋律歡快優美，風靡於大江南北，給年少的我留下極深的印象。
2022年秋天，當我乘坐的郵輪開向黑山的科托爾港，遠遠看見一座宏偉華麗的長橋，剎那之間，老電影《橋》的音樂恍惚響過耳邊。當年《橋》的故事就是發生在黑山，拍攝的地點也在黑山。
黑山曾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，上世紀90年代，南斯拉夫總書記鐵托一閉眼，幾個加盟共和國紛紛鬧獨立， 太多的民族，太多的宗教紛爭，血腥殘忍的波黑戰爭之後，最後分裂成了六個國家，最熟悉的是克羅地亞，因為足球強大，名聲遠揚，還有什麼波黑和塞黑，黑山算是最後獨立出來的。本來南斯拉夫還算一個歐洲大國，四分五裂後，大家都變小了，我不知道大國好，還是小國好，或許是人民的選擇，自由民主是理由，也是權利。
科托爾是黑山南部的海港，現代的海港擁有一座千年古城。城內到處是古跡，還能看到古羅馬時期的彩色瓷磚和柱子，柱子下的亂石堆裏開出千嬌百媚的野花，讓人在追憶中感慨萬千，據說公元前的古羅馬人就在這裏繁衍生息。古城內有蜿蜒曲折的巷子，在狹窄巷子裏東兜西轉，眼前一亮，豁然開朗，現出一個小廣場，廣場上有瑰麗雄偉的教堂，還有紅頂白墻的民居。有人遙指遠方問，看見山上的古長城沒有？
長城在青山上蜿蜒起伏，一直盤旋到了山頂。遊人到了科托爾，一般要去登長城，科托爾的古長城，當然不能跟中國的萬裏長城相提並論，但兩個長城都是軍事防禦工程，必須保護百姓和城市，擋住敵人的金戈鐵馬。
長城雄關漫漫，默守千年歲月。古羅馬帝國之後，科托爾又換了許多主人。一會兒哥特人，一會兒撒拉遜人，一會兒達爾馬提人。。。大約在1000年前， 科托爾被保加利亞帝國占領，又割讓給塞爾維亞人…..然後又出現了威尼斯共和國，後面還有土耳其帝國…..看來是你爭我搶，輪番坐莊，到底誰輸誰贏，誰成就了誰的霸業？如果讀網上的歷史資料，肯定會讀得頭昏眼花，打打殺殺幾千年，幾千年的爭霸和血腥江山。想想紛亂不堪的春秋戰國， 想想三國魏蜀吳的戰火連綿，又何嘗不是同類的故事反復演繹，多次重疊。
因為腳崴了，科托爾的長城我登了一小半就想回頭。路上正好相遇同船的一個女子，女子黑發藍眼，來自加州。她說她的鞋子破了，不能繼續前行，但是她先生和女兒已經登頂了，父女二人在長城之巔流連忘返，又是視頻又是自拍，拍完後放在instagram上，她一點手機就能看見。她在山腰饑餓交加，望眼欲穿，可父女二人並沒有即刻下山的願望。她說她幸好遇見了我，獨自等人的時光漫長難熬。
我們兩人的錯誤是穿錯了鞋，我穿了高跟，她穿破了拖鞋。我如果沒有崴腳，我不會停下腳步跟她交談。她說三十年前她在北京當學生，還交了個中國男友，兩人去過八達嶺長城，人多如潮，擠得透不過氣。男友帶她去爬野長城，野長城雖然年久衰落，殘破不堪，但是長著野草，開著野花，充滿了生機和神奇。
她說她喜歡野長城的野趣和原汁原味，眼睛裏全是過去的歡喜時光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，她女兒又傳來一張照片，女孩坐在山上的一棵橄欖樹下，遠處風光如畫，典雅的古城、旖旎的峽灣，峽灣上白帆點點，而群山與碧海相輝相映，平添了悠遠蒼茫的意境。那一刻我真想登上長城之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