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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憶京劇藝術家(作者:宋晓亮)

世界日报 上下古今 2022.11.30 作者:宋曉亮 點開京劇《望江亭》裏的南梆子唱段:「只說是楊衙內又來攪亂,卻原來竟是這翩翩的少男年。」剛聽兩句,已逝的四位藝術家:張君秋(張派創始人),名琴師何順信,京二胡名家張似雲及名小生劉雪濤,四位老師的音容笑貌便一一浮現眼前…… 感嘆,難過,心沈痛。他們竟然都舆世長辭了!想著,念著,雙眼咋也發濕了?我丈夫吳博洲赴美前與上述四位老師均為北京京劇院的職工。他們有合作,有交往,有很深的交情。 因《望江亭》走到一起,因《望江亭》結緣。《望江亭》的故事發生在北宋年間,是根據元朝關漢卿著雜劇《望江亭中秋切繪旦》與川劇《譚記兒》改編而成。該劇乃張君秋先生的代表作,1956年首演,1958年拍成電影。張君秋飾譚記兒,劉雪濤飾白士中。 我喜歡京劇,除丈夫是琴師,娘家婆家從事京劇事業的就有五人,而朋友也大都是文藝界的。愛好加熏陶,我也能喊两嗓子。相較之下,旦角戲屬我最愛首推張派。名家鉴定:張君秋嗓音嬌、媚、脆、水,高低随意,舒展自如,飽满圓潤,剛健委婉,俏麗清新。張派上演的劇目:《望江亭》、《狀元媒》、《西廂記》、《趙氏孤兒》、《詩文會》、《春秋配》、《秦香蓮》等。張派藝術深受廣大觀眾喜愛,除主演們的精湛演技,唱腔設計與伴奏的烘托,更是缺一不可。基此,這就必須要記住琴師何順信與張似雲兩位合作者的付出與奉獻了。 戲外的何老師與張老師同為我家的恩人。動亂年間,我因立場不堅定,一心不二地嫁給了被打成「黑幫」的吳博洲。隨即,家鄉的「土皇上」當即註銷了我的戶口,就此我的生存權被剝奪得亁亁凈凈。沒有一寸布票,沒有一兩糧票,怎麽活?世俗鄙視,親姐姐都要與我脫離姊妹關係了。現實,每天都在測試著宋曉亮承受苦難的能量,記録著家人和朋友的親近舆疏離。 走運時,朋友認識了我。落難時,我認識了朋友。遭苦難圍剿的我,卻被何老師與師娘特別關照了。一次不落,只要博洲去何老師家深造琴技,師娘必蒸一鍋大饅頭讓他帶回來給我充饑。不好意思老去破費勞累師娘,可幾天不去,何老師就一催再催。深情厚誼怎能忘?天國裏的兩位恩人哪,請聽我說:曉亮寫過《齊魯名廚,我媽就是》。今天要寫《北京名廚,師娘就是》。 吃住乃生存的必備。嫁給吳「黑幫」時,我們擁有自己的住處,可跟他下幹校後,北京的住房竟被婆家的三姐夫婦給強行霸占了。不能爭辯,不能奪回,因婆婆要跟他們一起住。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,從幹校回來,在自己舊有的房子裏勉強對付了20天,張似雲老師就把我們給拯救出來了。難忘,當他老人家獲知我們已無立錐之地時,便四處托人,想方設法地要為我們找個落腳的地方。蒼天不負苦心人,在張老師的奔走中,西城區房管局的一位負責人出面幫忙了。1973年3月4日,西斜街62號一樓的一間裏外16平方米的屋子接納了我一家人。張老師不光為我們找到了遮風避雨之處,後在小兒生病時,他又著急著忙地幫著聯系兒童醫院的醫生,及時就診。就是這句話:遠去的是風景,留下的是人心。張老師與何老師的救助,我必須要用文字記錄下來。 劉雪濤老師是同博洲一起從「樣板團」下放到有江青親自命名的「紅藝五·七幹校」,去接受勞動改造的「樣板刷」。(從樣板團刷下來的)劉老師喜歡拍照,我們在幹校所留下的那些不可多得的照片都是他一手拍照沖洗的。分秒的永恒,歷史的印記,何其珍貴! 張君秋老師和靄慈祥,平易近人。拜識怹的日期我記不凖了,拜別的時間:1990年1月初。那年,張老師暨夫人來美國,在馬里蘭州逗留時,博洲當即作出在家宴請老師一行的決定。待他把陪客都請好了,張老師卻不來了。是因怹聽說:「吳博洲一到美國就投奔臺灣,還發表了反共聲明。」基此,我們的愿望落空了。理解怹的無奈,也能感受到那是一種難以負荷的心理恐惧。只是,在怹獲知真相後,想來小吳家可又沒時間了。離別時,怹在電話裏連聲説道:「下次來美國,一定到小吳家裏去,一定!」遺憾,張老師早在1997年5月27日就駕鶴西帰了。所好,老師留下了「無旦不張」的張派藝術。 天悠悠,地悠悠,張派藝術萬古流…… 圗片左起:蔡英蓮、張夫人、張君秋、宋曉亮(攝於華盛顿紀念塔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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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上丝路的终点

世界日报 家园 2022.11.30 提起意大利的名城:的里雅斯特(Trieste ),许多人两眼茫然,它在哪儿啊?众人知道的意大利名城不少,罗马、威尼斯、米兰、那不勒斯、庞贝….每个地名都是璀璨闪烁的宝石。Trieste 也是意大利的瑰宝,有点像藏起来的瑰宝,欧洲以外的人很少知道她的名字,要说她的历史也算源远流长,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罗马帝国时代。Trieste 城郊有刚挖出来的罗马古城遗址,圆形大剧场保存完好,不要门票,随便参观;第一次世界大战前,奥匈帝国还没有崩溃 ,Trieste 是奥匈帝国最重要的海港。千百年前的海上丝绸之路,中国的广州是起点,Trieste 是终点。关于海上丝绸之路的终点港口,是写进了Trieste 的官网介绍。欧洲人知道Trieste是地中海的咖啡首都,其咖啡之香之浓郁,美名远扬了百年。到了Trieste ,一定要坐下来,好好品一杯咖啡。 许多华人对咖啡兴趣不大,但对丝绸之路有种莫名的情结,不管是陆上还是海上,带着一点吊古伤怀的追忆。如果要瞻仰海上丝绸之路的终点港口,那就去一趟 Trieste吧。 Trieste是绝对的天然良港,琳琅满目的大船小船停泊在港湾。十多万吨的邮轮悠闲地靠在码头,离市中心的广场就两步路。我去过五大洲几十个城市的邮轮码头,码头离市中心至少十多分钟的车程,由此可见Trieste 的得天独厚,水多深,港多阔。 我去 Trieste的第一天,在市中心广场看见海上的帆船,千艘万艘,迎风破浪,好不壮观。那市中心广场被称为欧洲最大的临海广场(the biggest sea facing square in Europe),广场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。 面朝大海,看千帆 过尽 万舸争流,会不会想起海上丝绸之路的那些商船,川流不息,船上载满了绸缎、陶瓷、 香料、药材。。。从遥远的东方来到罗马帝国。 当地人告诉我们,这一周(10.1-10.9)是The international sailing regatta 国际航海节,3000多艘帆船从巴塞罗那出发,在地中海上乘风破浪十天十夜,涌向终点港Trieste 。难怪码头人山人海,载歌载舞,欢迎航船归来。今年(2022)的国际航海节,据说上了吉尼斯记录,航船最多,水手最多。Trieste真是一个神奇的海港,从前是海上丝绸之路的终点港,现在是国际航海节的目的港,这背后有多少迷人的故事让人 抚今追昔。 行走在Trieste 的大街小巷,这座优雅的城市不会让你失望。如果你旅行时间有限,不用去博物馆,整个城市就是座美轮美奂的露天博物馆。那些扑面而来的建筑,宏大而精美,庄严而辉煌,一仰头,一回首,台阶之墙,穹顶之上,心动于那些精美的浮雕和细腻的彩绘。 Trieste依山靠海,海是亚得里亚海,山是阿尔卑斯山。 我曾在沿山的小街,走进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,墙面剥落了,但繁华还能辨,两壁装饰是对称的浮雕,灵动的女神和橄榄树枝。浅蓝色的窗户,虽然沧桑斑驳,依然玲珑有致,透过窗外的繁枝茂叶,能看见远处的亚得里亚海,海上帆船点点,长空无际, 俯仰之间千古悠悠,生出世事难料的嗟叹:这世间有多少人知道海上丝路的终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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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说查尔斯顿:好贵的门票和邮轮官司

华府新闻日报 2022.10.27 感谢《世界日报》家园版在9月24日刊发我的散文《查尔斯顿和老橡树》,关于查尔斯顿的故事并没有写完。我在文中提及费雯丽主演的《乱世佳人》Gone with the wind,电影曾在查尔斯顿拍过好些个镜头,拍摄地点在玉兰山庄(Magnolia Plantation ),如今成了该城的热门景点。 游人去查尔斯顿观光,就是想看看电影主人公笑过哭过的地方,体验一下浓郁的南方风情,感受一下厚重的历史氛围。玉兰山庄是典型的南方种植园主山庄。山庄里有铺天盖地的橡树,那橡树上长了西班牙苔藓(Spanish Moss),苔藓是一种寄生藤,潇潇洒洒优挂在橡树枝头,像轻柔的帷幔,也像巨人的灰白胡子。山庄里有花园,最美是春天时百花争奇斗艳,色彩的盛宴和狂欢,荡漾出万紫千红的海洋。玉兰山庄曾被权威机构评为美国最美的花园(America’s Most Beautiful Gardens”)。 玉兰山庄再美,但有它的阴暗点。游人买票进大门,门票不便宜,30美元只是进大门的票,里面园中园,房中房,各种套路,各种收费。游客不开心,但是来都来了,还是进去看看吧,一路算下来,至少90美元。回头想想,真是不甘心,你看看,加州的赫斯特城堡(Hearst castle ),新英格兰的听涛山庄(The Breakers),依山傍海,气势恢宏,室内美轮美奂,豪华大气,门票不过十多美元。我有个华人朋友,因为喜欢费雯丽,慕名前往玉兰山庄,大门口的售票小姐冷脸告诉她,90美元!她听了,掉头就上车,直接开回家,回家后在朋友圈里吐槽,朋友们说,90美元是套票,30美元就可以进去的。朋友越想越气,以为售票者是在歧视亚裔。我说,我查了网上的留言,众多游客抱怨了,那是个敲竹扛 (rip off)的点,景点工作人员傲慢无礼,是那种你爱来就来,不来拉倒的态度。 游客在郁闷之后也不是省油的灯,于是在旅游网站上发泄,留言的大意是,《乱世佳人》是在好莱坞的摄影棚完成的,跟查尔斯顿有什么关系?查尔斯顿就知道利用电影来敲诈游客,大发旅游横财。 说实话,查尔斯顿并不贪图旅游财富。前些年邮轮停泊在码头,居民认为污染环境,纷纷抗议。查尔斯顿港口优良,几家邮轮公司计划拓展码头,市政府积极支持,邮轮入港,经济发展,给城市繁荣和就业机会。当地居民上街游行,保护环境是幌子,唯恐邮轮带来大量游客,热闹喧嚣,破坏安祥时光。 从查尔斯顿出发,邮轮可以去百慕大、巴哈马等加勒比海诸国。查尔斯顿方圆五百英里的游客,主要是美国东南地区的游客,当天开车出发,当天上船享受,犯不着折腾到佛罗里达,虽说佛罗里达号称邮轮首都。不用太高智商,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,查尔斯顿应该拓展邮轮码头。但是当地人很傲娇,不要美元要安静。 于是政府和居民打官司,从地方法院开始,一直闹腾到联邦法院,若是政府赢了案子,查尔斯顿的邮轮码头将船来船往,旅游者的福音。查尔斯顿市长曾说过,邮轮怎么破坏环境了?码头的石油运输船他们从未抱怨?说到底,他们不喜欢游客,也不关心本地的旅游业,心里只有自己。拖到了2020年,在联邦法院悬吊了十几年的案子终于结了,居民赢了,码头工程必须停止! 政府和居民站在自己的角度,各为各的利益。政府想政绩,想就业人口,居民想岁月静好,不愿风水被搅乱,都有正当理由。查尔斯顿的居民多是南方人,只要不侵犯到他们的利益,对人总是友好的。查尔斯顿曾连续三年被旅游杂志评为美国最友好城市(America’s Most Friendly City ),这个不假,走在街上到处都能看见笑脸,游客迷路了,或者需要帮助,一群人就围过来主动帮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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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画向日葵

华府新闻日报 2022 10.20 虎年动荡不安,注定不是个吉祥好年。俄罗斯堂而皇之把坦克开进乌克兰,战火纷飞中,硝烟弥漫,千年的古城成了断壁残垣。俄乌双方伤亡惨重,都是血肉之躯,都是母亲的孩子,人与人,国与国为什么有那么重的怨恨。新冠病毒还没有撤退,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流言像空中乱飞的子弹,普京威胁用要核武器,地球会完蛋吗?想想那些文化历史和物质文明,全都会灰飞烟灭,真让人心酸和绝望。 在美国,曾经一场大选让人心四分五裂,而一场战争又让纷乱的人心暂时凝聚一处。俄乌战争爆发后,美国支持乌克兰,无数的捐助涌向乌克兰,狡猾的商人在混乱中大发横财。朋友告诉我一个故事,她的亲戚在华尔街当投资高管,精明异常,看拜登政府对俄罗制裁,便利用其中的法律漏洞,把对冲基金与俄罗斯债务整合成金融衍生品,低价买入债务证券,然后高价卖出。因为战争和制裁,俄罗斯的经济饱受摧残,要想从中大获暴利,商人必须强悍敏锐,并且冷漠无情。朋友的华尔街亲戚门路广,资源多,通过关系搞到部队野营设备的订单,战火弥漫,俄乌前线需要大量露营装置。一些商人超级无耻,吃了俄罗斯,反过来又啃乌克兰。 新冠病毒横行的时候,一些商家趁机大发横财,比如早期的口罩生产、中后期的互联网巨头、医药和疫苗公司。当然,商人爱财,只要取之有道,都无可非议。如今俄乌战争还未结束,大发战争财的军火商一定还在笑。我曾经写过一篇小说,其创作的宗旨是想表达:对于普通人,做人做事要有底线,病毒的横财可以发,战争的人血馒头再诱人也不要去啃。这世上有些人不同常人,天赋魔道,天命就是啃人血馒头,我们普通人不要跟,一跟就有血光之灾。 俄乌战争爆发后,美国民众同情乌克兰,众多机构的赞助层出不穷。我们本地有个女子,开了一家乌克兰杂货店,她在广告里宣称,作为乌克兰移民,她要不遗余力帮助战火中的乌克兰,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帮助。 杂货店的商品虽然贵,但是收入的一部分会捐给乌克兰难民,凡是在店里购物超过100美元的顾客,都会收到一朵向日葵花,以表谢意。向日葵是乌克兰的国花。我知道,那杂货店的向日葵是手工做的。我认识一个艺术家,跟杂货店老板是朋友,她常在脸书上为杂货店摇旗呐喊,号召亲友前去支持。万众一心的力量就是大,小店开业第五天,货物销售一空,连同感恩顾客的向日葵花也没了库存。艺术家朋友时不时在脸书上展示她做的手工向日葵,材料是布、颜料、塑料。她颇有艺术天赋,设计出一款向日葵,精美玲珑,明媚娇艳,客人很喜欢,许多客人想主动购买单品,购买的善款全部捐给乌克兰。 艺术家常在脸书上号召大家当义工,可以去做做向日葵,也可以画画向日葵。脸书群里偶尔也有疑惑的声音,因为有人记得,那个杂货店老板从前是匈牙利人,怎么战争一开打就变成了乌克兰人? 后来有人解释了:她母亲出生在乌克兰,结婚后去了匈牙利,反正她母亲是纯乌克兰血统,她也有乌克兰的基因。不管怎么说,利用这场战争拉拉赞助也能理解。在我看来,只要乌克兰难民能受益,我也愿意出一份力,可以去画画向日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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瓜果混種的故事

华府新闻 日报 2022.9.29 我在後院開墾的菜地不夠大,常把蔬菜瓜果混在一起種。什麽情況?一進菜地便能看見這樣的奇景:黃瓜上了柿子樹,西瓜攀上了桃樹,苦瓜和西紅柿共享同一個架子。我知道瓜果們愛獨立,並不喜歡混雜一處,但土地有限,我也沒辦法啊。 苦瓜青綠,番茄嬌艷,眼前的瓜果和諧共處,而往事浮動如畫。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個黃昏,我為一棵死去的藍莓樹感嘆。藍莓樹也曾枝繁葉茂,也曾果實芬芳,是我的混種害死了它。我在藍莓樹下移植了一棵苦瓜苗,我懶,沒給苦瓜搭架子,計劃就地取材,訓練苦瓜爬上藍莓樹。 藍莓和苦瓜的最初時光,彼此和平包容。看藍莓樹上掛滿了苦瓜,讓我自鳴得意,覺得只要有創新,這個世界就會給你驚喜。驚喜沒有持續到秋天,藍莓死了,它枯萎的枝幹被繁茂的苦瓜藤吞沒,它臨終前的掙紮和吶喊,又有誰知道?我在為藍莓樹獨自哀嘆之時, 手機突然響了,是老朋友安的電話,她問我,希拉你還記得嗎?多年前的那個實習生,如今成了保險集團公司的金融總監。 2009年,我在一家保險集團做財稅分析,安跟我是同事。我們有個共同的上司:女老板格瑞斯。那年夏天來了個實習生,一臉的稚氣,怯生生的樣子,還是我親口告訴她,衛生間在哪兒,咖啡廳在哪兒。初來咋到,業務上遇到不懂的問題,她也曾向我和安請教。誰也沒有想到多年後,她搖身一變,變成了集團公司的風雲人物。 我至今還記憶猶新,希拉剛來我們部門的時候,因為實習,享受不了員工的停車位。格瑞斯特地跑了一趟運營部(Operation Department ),據理力爭,給她爭取到了停車牌子。格瑞斯和希拉常在公司的休息室親密交談,在工作上也對她委以重任,兩個月後,就把重要報表交給她。那時我和安是公司的正式員工,但在格瑞斯的眼睛裏輕若浮萍,連實習生也不如。 我和安都是天性敏銳的人。那些年公司經營不善,效益滑坡,兼並和重組是遲早的事。格瑞斯的壓力很大,常對我們的工作吹毛求疵,但見了希拉,依然是一臉的慈祥。職場的郁悶讓我下定了決心:與其被格瑞斯借故炒掉,還不如自己瀟灑離去。我離開公司不到三個月,安也離開了。安曾經對我說過,她(格瑞斯)既然那麽信任希拉,就讓她們兩個人抱成團幹到底吧。 兩人終究沒有幹到底。當希拉畢業後正式進入公司,雄心勃勃,很快就提薪升職,跟格瑞斯平起平坐,又過了幾年,居然跳上了金融總監的座椅。也就是說,希拉成了格瑞斯的頂頭上司,格瑞斯必須聽命於從前的下屬。 當集團公司面臨第二次重組,大權在握的希拉,大刀闊斧,冷面無情,讓一幫元老下崗,下崗的名單裏就有格瑞斯。那年格瑞斯剛滿60,還期待著多幹幾年,拿滿公司的退休金就回家,可是這一番折騰,退休金足足縮了大半的水,往後的面包還得自己去找。 我是在驚愕中聽完了這個故事。我的眼睛一直落在被苦瓜纏死的藍莓樹上。苦瓜在最初的成長過程中,藍莓無私無怨,扶持它到有陽光的地方,等到苦瓜根深葉茂,卻是藍莓淒涼而去的晚景。大自然也好,人類社會也好,競爭與合作,總有太多相似的一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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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尔斯顿和老橡树

《世界日报》家园 2022.9.25 提起南卡的查尔斯顿,谁不知道啊?名扬天下的南方古城,在2016的十大旅游城市评选中,高居榜首。 众人对它心驰神往,因为好莱坞的《乱世佳人》(Gong with wind)在那里拍过外景。而南北战争的第一炮,是在查尔斯顿的萨姆特堡(Fort Sumter)打响 –- 查尔斯顿留给历史最浓烈的一笔。 前些年我订邮轮去加勒比海或百慕达,对于选择出发港口,如果不想飞佛罗里达,我会开车去查尔斯顿上船。邮轮一旦开出查尔斯顿码头,就能看见巍峨壮丽的萨姆特堡,如果海上有烟云,萨姆特堡便多了份仙气,像极了碧水之上的海市蜃楼。 朋友帕斯卡把家安在查尔斯顿。帕斯卡是艺术协会的巡展经理,不仅绘画技艺精湛,还会雕塑,接下多类工程,亭台楼阁、花园喷泉,都能一手打造。帕斯卡常邀请协会会员去她家作客。她的房子在查尔斯顿的约翰岛( Johns island), 约翰岛以橡树和种植园而名声远扬。帕斯卡的后院占地宽广,池水涟涟, 红白莲花。橡树铺天盖地,树影婆娑,落在她的陶艺工作室房墙。 八月初秋,我随协会的车去了查尔斯顿,众人参观了帕斯卡的画室和陶艺作坊。陶艺作坊是独立的仓库房,没有内墙隔断,空间高,宽敞爽朗。画室设在正房内,室内挂满了她的作品,一幅大型的橡树油画,生动活泼,抓住了我的眼睛。我告诉她,我也喜欢画橡树。 橡树是美国南方的象征。看过电影《乱世佳人》,肯定会记住镜头里无处不在的橡树,纵横交错,葱茏苍翠。最难忘的一个经典画面:夕阳已落,思嘉丽(Scarlett)和父亲站在一棵庞大的橡树下,站成了黄昏地平线上的暮色苍凉,纵然天边有绮丽的霞光,霞光美而凄凉,似乎在预兆即将燃烧的战火。苍茫古老的橡树看得见,北方的军队就要汹涌而来,温暖美好的家园将被无情焚烧,烧成千里焦土。 帕斯卡说起约翰岛上有棵老橡树,成精了,活了一千多岁。千年的老树,见证过历史烟云,静观过世间悲喜,我们一定要去瞻仰!那棵老橡树名叫Angel Oak,远远就看见它垂地参天的气势,遗世独立的潇洒和自在。看网上的资料,它是世界最大的橡树之一,有四百年的历史,但当地人坚持说有1400年。 老橡树盘根错节,浓荫如盖如云,那树干虬曲嶙峋,上面爬满了绿湿的苔藓,给人一种繁华尽后的沧桑。树枝在回旋中任性舒展 ,造型千姿百态,有的柔美多情,有的气贯长虹。一个朋友形容,像一群精灵在跳舞。另一个朋友说,像两个魔鬼在张牙舞爪,但是回头再望,像一对情侣在拥抱,好好拍下来,回家慢慢画。众人一路走,一路看,每个角度都有新画面,任凭你想象,多少欢乐和惊喜。但是有人抱怨:老橡树枝条纵横低垂,阴森森的让人害怕。 一个朋友知道的八卦多,说老橡树从前长在私人种植园,现在已经属于政府公园,人人免费参观;又说南北战争前,南方盛行奴隶,种植园主人把奴隶吊在树上,多少年了,老橡树一直在闹鬼。上世纪90年代,种植园的后代欠下税款,不想付钱,干脆把这棵树抵押给了当地政府,于是成就了查尔斯顿的新景点。 查尔斯顿景点众多,有机会还要重游。还记得《乱世佳人》的结尾吗?男主人对哭泣的思嘉丽说:我要回到查尔斯顿,那里保留了最后的优雅和礼貌。(I’m going back to Charleston, where there is still a little grace and civility left in the world.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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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洞女妖和希腊神话(作者:孟悟)

世界日报 家园 2022.9.21 母亲虽然不在了,但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的身边。我保留了几件少女时代的旧裙子 – 母亲一手为我缝制的裙子,隔着几十载的烟雨红尘,重新又摇曳在了我的身上。摇曳回来的还有那些笑容和声音。前几日在电脑里翻阅旧照片,看自己在意大利的卡普瑞岛旅游,坐小船进了蓝洞(Blue Grotta),蓝洞跟希腊神话有关,猛然回想起年幼时,母亲为我讲过的希腊神话:爱琴海上的一个海岛上,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,那里住着一群女妖,她们歌声销魂,当海上飘过她们的琴声和歌声,海员们停航倾听,不觉间神颠了,魂倒了,失去了方向,船沉到海底也不知道。女妖用歌声迷住他们,目的就是要吃他们的肉,女妖栖身的海岛上,堆满了海员的白骨。 十多年前的我,热爱旅游,坐邮轮在地中海上游弋,沿途看见迤逦的大小诸岛。夕阳挂在远处的海岛上,一半真实,一半虚幻,一半像摄影,一半像油画。夕阳突然落了,眼前绿光一闪,眨眼就不见了。船上有个客人说,那是“Green Flash ”,其绿色的闪光比眨眼还快,我能扑住还真是运气。爱琴海上的绿光让我浮想联翩,总觉得海岛的四周浮动着许多神秘的神话。 当邮轮停泊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,我跟一群朋友去了卡普瑞岛。远望海岛仿佛一座险峻挺拔的山,山上房屋错落有致,雪白耀眼。海岛最有名的是蓝洞(Blue Grotta )。因为千万年海水的侵蚀,海崖上便形成了千奇百怪的洞。同桂林阳朔一样,喀斯特地貌总会孕育出千姿百态的奇异风光。我后来告诉母亲,希腊神话里那些用歌声迷住海员的女妖,她们不在希腊的海岛,而是住在意大利的蓝洞里。母亲问我,你怎么能确信呢?我说我读了相关的介绍。母亲说,还是你好,年轻,懂英文,有机会出门旅游,见多识广。 记得那日坐游船环游卡普瑞岛,朋友们执意要进蓝洞,蓝洞另外收费,好像是12.5欧元一个人(2011年的价格)。一个怪石嶙峋的海洞外面,许多小船在颠簸的海浪中排队等着入洞,尖叫声和欢喜声打成一片。我天性不爱冒险,看浪大水急,便想退缩,被一帮朋友从大船推下了小船,身不由己上了贼船。 划桨人抓住潮水下落的节拍,就那么一秒钟,唆的一声,连人带舟滑入了洞内,眼前先是一片漆黑,恐怖得想叫,还没叫出声来,紧接着一片妖媚的蓝光闪现,蓝得惊心动魄,不可思议的光。那种感觉很短,也很刺激。但我不想久留。恍惚中,惶然不安起来,小船开始东摇西逛,只觉会有女妖跳出来,根本不用歌声来迷惑你,直接抓住撕来吃了。 我后来对母亲说,蓝洞太神秘了,根本不属于人类。母亲说,原本就是海妖的家。我说,人类因为好奇,所以热爱旅游,其实人类最好呆在属于自己的地盘,不要四处探险,弄不好灾祸就上身了。母亲羡慕我,她说如果年轻的话,她也想去看看,看女妖住过的地方。我们后来聊起《西游记》里的白骨精,还有什么琵琶精、蜘蛛精、蝎子精,跟希腊神话里的女妖一样,先诱惑人,然后再吃人,如果不想被妖精吃掉,就得意志顽强,抵制各种诱惑。母亲说,她记得希腊神话里的那个船长,命令水手们用蜡塞住耳朵,却把自己捆绑起来,当女妖的歌声响起,他失神丧魂,咆哮着让水手为他松绑,但水手把他捆得更紧,抵制诱惑,才能保住生命。 母亲的声音慢慢远去了,又慢慢回来了,连同那片绮丽的蓝光,永远留在了记忆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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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就要离去 (作者:孟悟)

《华府新闻日报》2022.9.1 夏天就要离去 从七月到八月,重庆连晴高温,酷暑难熬。父亲早晨6点起床,本打算走路锻炼,但是一出门,那热浪滚滚,汹涌袭人,人还没走到一半,便乖乖撤退了。他说只能呆在有空调的房间看电视,如今信息四通八达,天涯海角就在眼皮子底下。前几周,父亲突然在视频上问我,你知道FBI抄了川普的家?我说我知道,我随即反问他,你什么都知道啊?父亲说,是的,天天在家看新闻。他随后感叹:现在拜灯抄川普的家,等川普当了总统,估计要报复回来,肯定抄拜登的家。我笑问他,这是你看的新闻吗?他说,不,这个是他的分析,美国的两党就爱打来打去,弄得鸡飞狗跳给全世界看热闹。 父亲知道美国的大事和八卦,我先生也知道重庆(我的故乡),重庆的夏天是火炉,2022的虎年夏天是熔炉。先生看了网上的新闻向我惊叹:重庆好热,怎么过?气温高达107 ! 美国用的华氏,如果换成摄氏,超过了40度,这样的高温天气持续了15天, 炎炎烈日下,长江水位急降,嘉陵江断流。但重庆人依然乐观爽快,老朋友阿君在朋友圈里调侃:今天在防空洞嗨了一顿火锅,庆祝高温从44度降到了40度。 阿君告诉我,因为是虎年,秋老虎恶毒凶残,高温40度 超过了 15天,天地热得变态,热得森林都起火了。我看见她朋友圈的照片,直升飞机飞到长江,取水去灭林火。她对我说,看见没有,天上是飞机在打水,地上是排队的等着测核酸,远处是野火浓烟滚滚,虎年凶险而艰难,好好保重身体,活下去就是胜利。 面对熊熊山火,勇士侠义让人感动。重庆志愿者无畏逆行,直奔前线灭火救援,为了遏制山火蔓延,他们砍树打造隔离带。从现场视频看,烈火就翻涌在他们四周。我一个美国朋友问,怎么不跑?不要命了?我说,他们是英雄,用血肉之躯为千万百姓铸造了一道防火长城。美国朋友不解,血肉怎么敌得了火海,生命最重要。我说加州也有类似的画面,消防员的四周全是烈火。朋友赞道:他们都是英雄,跟我们常人不同。 前日阿君告诉我,重庆的森林明火已经扑灭,但是防火不能松懈,就怕死灰复燃。我说,要是来一场狂风暴雨就好了。阿君说,是的,这高温的天让人焦虑不安。我说,我什么干不了,只能虔诚祈祷,快快下雨。我画了两张祈雨的画放在朋友圈,阿君说,不用祈祷啦,天气预报说下周二就有雨了。再说,也不需要狂风暴雨,大旱之后最怕有大涝,来几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就成。 2022的夏天就快离去,留下或明或暗的记忆。无意抬头,几片灿黄的叶子飞过窗前,美丽温柔的季节已经启程。八月最后的一个周末,艺术协会举办了画展,地点在一栋百年老楼里,上世纪20年代的联邦银行。凡是参加画展的会员,都分了一面墙挂画。我把两幅『祈雨』的丙烯画挂了上去,祈愿往后的日子风调雨顺,世界平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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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曉亮作品

不虛美,不隱惡 《华府新闻日报 》2022 8.25 以往,凡發生在中華大地上的洪災、地震和新冠肺炎,哪一次,哪一種,海外遊子不是在心急如焚時,挺身而出,省吃儉用,捐款捐物,以救同胞的燃眉之急。尤其是在鼠年疫情暴發時,遊子們竟買光美國的口罩分批運回故國家園啦。 然而,窮盡心力和物力之後,網上卻冒出了這樣的文字:“祖國建設你不在,萬里投毒你最快”。 家鄉人常說:“毒藥,不用端著碗吃。” 這14個漢字,掂起來不重,可它足能壓沈心魄,砸碎赤子心。心,痛了。忍了。木了 ?心,是母親的血肉長成的。它無可爭辯地掌控著我們生命的跳動。怎麽跳,怎麽動及跳動的頻率,均不露痕跡地履行著父母的遺傳。父母的遺傳是不加商量地在左右著我們的方方面面。 親情的溫暖驅不散,故鄉的記憶抹不去,思念親人,眷戀故土,均不受距離的阻隔,地域的限制。炊煙飄去的上空是浩瀚的宇宙;長滿五谷的大地是滾圓的地球;太陽升起和日落的地方就是地平線。故鄉的概念在兒時形成,故鄉的東西南北就是感覺中的全世界。無論身在何方,牽動心緒的那縷情絲依然纏繞在故鄉的山脊上。 滚燙的心激我把那14個字和遊子們為疫情捐款捐物的實情,跟國內的親人說了。我收到的回復:“聽說從美國回來的人,一下子就讓朝陽區增加了好幾個病毒感染者。” 收回嗎,期盼的心?期盼什麽? 早在2017年11月8日時任美國總統川普到北京訪問後,我即興寫下《樂見中美兩國好》。小文剛一見報,我就轉給了北京的姐姐看。電話裏,姐聲音很大地說:“我記住了特朗普的三句話……”。那段日子,姐妹的來往那是相當地熱絡。可疫情後,情況則有所不同了。父母均已謝世,姐就是我娘家的根。隨著時間的推移,對她的掛念與關懷更深更甚。為此,姐說什麽我都不爭不辯不反駁。 無奈呀!中美兩國制度不同,國情有別,價值觀的取向也很難統一。思考問題不在同一個層面上,處理問題也就不可能一拍即合了。但是,善良的心依然相信有“鬥而不破”這張網在下面兜著,浩瀚的太平洋,焉能沒有“帆過船航”的繁忙景象?縱有寒氣掠過,仍有春風撲面的期待。 我在微信裏對姐說:“國與國的事太大了,咱老百姓沒能力可勁兒摻和。不管中美發生了什麽,我這邊還和過去一樣,啥事都没有。你若想和我通話,就用微信寫幾個字,我立馬就撥过来。”姐還言:“我有事!”停頓片刻,姐又説:“我想你,就到朋友圈裏去看你的照片。”耄耋之年的姐姐呀,你讓小妹落泪了。姐呀,你早已退休在家,中美兩國發生摩擦,姐为何要這般難爲自己?姐說:“你是美國公民,當然……”當然什麽?姐沒說,妹沒問。 此一,迫我想起了1980年夏天,我丈夫隨北京京劇院來美國演出時,在最後一站的波士頓,有位早年抵美的老華僑,出生于北京的廖家艾大姐(Joyce Chen) 一心想在自己于1958年在麻省劍橋市開辦的首家中国餐館裏,宴請來自老家的同胞們。然因老人家是美籍華人,而無人敢湊前搭訕。動亂年間留下的恐懼尚未消散,憂慮仍在胸間彌漫。怕呀,怕的是一旦與美籍華人有了接觸,給扣個與“美蔣特務”有勾連的帽子,其後果將不堪設想。是膽大妄為的我家戶主呉博洲,不忍心看老人家在大門口一等再等,便鼓足勇氣把“美籍華人”給領到張院長的面前了。 想起這,純潔的心起霧了?清透的雙眸渾濁了?追隨的目標模糊了?前進的道路彎曲了?不,我改變不了什麽,但我可以不改變自己。 照片説明:2014年9月26日美國郵政局縂屬發行了Joyce Che(廖家艾)的郵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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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树房子到地下室(作者:孟悟)

《华府新闻日报》 2022.8.18 病毒没有早期那般猖狂,但依然在地球兴风作浪。我们的生活也因为疫情而天翻地覆,疫情的狂风暴雨中,有人失去了工作。友人告诉我一个故事:一个美国女孩在大城市从事旅游工作,疫情中公司倒闭,她只能回到父母家,寻求长辈的温暖和爱。 房子还是那房子,但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– 父母在居家隔离期间,心情烦躁,争吵不休。母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,父亲有了同居的女朋友。失业的她搬不进父母的房子,只能蜗居在父母房子后院的树屋上。 她的故事启动了我的想象。我以树房子为主题,创作了好几篇散文,前后发表在《世界日报》和《华府新闻日报》上。后来开始构思树房子小说,因为人物众多,情节复杂,磕磕碰碰弄了大半年,一直没有完工。 我对自己说,写不下来就画下来吧,于是离开电脑,拿起画笔,画出我梦中的树房子。我把树房子系列画作放到脸书上,跟朋友们分享,居然收获了一堆小红花。大多数的留言是:“Just wonderful”,”so cool” “so dreamy”…有个艺术家留言说:Greatest (in my estimation) Folk Artist alive in the Southeast today.– 哈哈,这句话听听就成,开心傻笑是可以的,但千万别信进去,否则真忘记了自己是谁。我和艺术家们常在脸书上互动,互灌甜水,日子有滋有味,有光有亮,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 一个巡展经理给我发信息,她说她喜欢我的树房子系列,邀请我参加她主持的展览,那是一家法国餐厅,跟艺术协会有长期的合作。我说有些树房子已经去其他地方参展了,她说没关系,有多少拿多少。 参展那天,我挂了六幅画,都是以树房子为主题。我给巡展经理讲了树房子后面的故事:年轻人失去了工作,不得已住在父母后院的树房子。还有年轻人毕业后,在外面闯荡不顺,碰了一脸一头的灰,最后没退路,搬到父母的地下室。在目前的大环境下,通货膨胀,生活成本飞涨 ,从树上到地下,从树房子到地下室,只要有处安居之地,都有人会欣然接受。 说了树房子,再说地下室。北方的房子是全地下室(Full Basement),而南方大都是爬行地下室(crawl space ),人进去后,无法直立行走,只能勉强用于家庭储藏室。朋友认识一个人,是个业余作家。心理脆弱,极易受伤,跟家人发生冲突后,以疫情期的隔离为理由,主动搬到爬行地下室。那里没装修,昏暗的光线下能看见弯弯曲曲的管道和乱七八糟的杂物。地下室有蛇和老鼠他也不怕,他认为动物没有人类的自私和狠毒。地下室安静,不用听闲言碎语。既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地下室写下了世界名著:《地下室手记》,他相信自己也能写下杰作。 写到这里,突然想起纽约的流浪汉,触目惊心,无处不在。纽约的朋友在朋友圈里抱怨:一到了晚上,他公寓外的那条大街就成了张大床,横七竖八睡的都是人。桥下也睡满了人,运气好的,能干的流浪汉,在桥上搭了个小棚,便成了临时的家。我在想,如果纽约的流浪汉能睡进爬行地下室,该会知足感恩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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